有些事,该做时不能拖,会后悔。
说起来话长,有一天,遇到先前的邻居森哥,问:“知不知道哪儿有卖《天工开物》的?上观的山里有一位老人,想寻一本这样的书”。我笑:“现在读书的人都不多了,谁还读《天工开物》这样的老古董,莫不是外星来的”?森哥笑道,“这老人,还真是少见,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,但却是饱读经书,这两次见我,总是问能不能买到《天工开物》”。
之后,我曾委托朋友去新华书店寻过,没有找到,后来便忘了这事儿。再后来,好朋友闲云在网上发现了这本书,赶紧的买来,可是,那个饱读经书的山里老人,却撒手人寰了。
莫明其妙地感觉有点愧对那个老人。于是跟闲云等相约,抽空去看看他的子孙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比如捐点款,送一些旧衣服什么的。说着说着,疫情来了,之后,夏天到了,雨水多起来,山路不好走,又耽误了,一晃大半年没了。
今天天气不错,阳光明媚,秋高气爽,豫C920Z8载着我们一行四人,辗转来到宜阳县上观乡三岔沟沙岭村。
真是深山,房子里、院子里、山坳间,写满了沧桑,沧桑里藏着静谧,静谧里孕育着生机。
出门是坡,上了坡又是山,山边有综横的沟壑,沟壑交错处,有一片一片规则的或不规则的田地,一看便知是主人一锄一锹刨出来的。
山里人家的生活很简朴,有山泉从地下冒出来,不用花钱,却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,粮食和蔬菜都是自己种的,随便一做,不需要调料,却自带大自然的芳香味儿,安全又营养。
山里人家的天空很干净,院子建造在一片低洼处,盆地似的,有阳光的日子里,手搭凉棚,抬头仰望,但见院子上方的一片,蓝的是天,白的是云,黄的是太阳,干净,纯洁,和谐,正如他们的心一样,透着亮,充满朝气。
山里人家的日子很悠闲,他们日出而做,日落而息,清贫,却乐观向上,单调,却幸福美满。夏天的夜晚,搬一把竹椅坐在院子中央,一边数着星星,一边计划着他们的芝麻黑豆,柴米油盐。那些个嶙嶙峋峋的事情,把时光填写的充实而丰满。
这里原本是一片林地,黄花梨、银杏、松树、柏树等数不胜数,林间偶尔有野猪出没,傍晚时候,也会有黄鼠狼在鸡窝边偷窥;田间有各种绿植,比肩接踵,竞相生长,窃窃私语,和睦相处;半坡的地上有一堆堆刚收割的花生,散漫地堆放,自然风干着,等着主人采摘了抱它们回家。
这家的主人很单纯,正值中年的男主人标准身材,高高的,瘦瘦的,帅帅的,40多的人,脸上虽有岁月的烙印,但笑的腼腆且真诚。衣服是很便宜、很休闲、适合做农活的那种,轻弹一下,会有尘土落下,却不觉得脏;女主人头发很随便地扎着,干干的,缺些水份,乱乱的,没有发型。穿戴也不讲究,红上衣亮的有点刺眼,深蓝色的裤子皱巴巴的,一双早已变形的网球鞋很随意的蹬在脚上。“来了?屋里坐呀!可脏可乱,甭笑话啊!”
夫妻俩一前一后张罗着,一举一动,一笑一颦,都散发着泥土味儿,跟眼前的大山和谐默契,浑然天成。
这家有四个孩子,分别是20、17、14、12岁,大姑娘一岁时遭遇车祸,不幸成了二级伤残,见客人来,按奈不住的激动,手里捏着一个花生不停嚷嚷,“花生,能吃,没有毒,哈哈……”;长子礼貌文静,普通话很标准,轻言细语的,女孩儿一般,跟眼前这大山仿佛隔着一个太平洋一样,有距离;次子聪明灵利,两只眼睛扑闪扑闪会说话,依偎在我们身边,一会儿递过来一个核桃,一会端来一杯竹叶茶,柔柔的,暖暖的,很有亲和力,叫人不由不喜欢他,问他想不想到城里玩,他不假思索:“不去,去了我爸我妈咋办”;小女儿最是可爱,皮肤虽不白净,却红润,头发不长,乌黑油亮,很是健康,趁人不备,偷偷跑屋里换了件漂亮的裙子出来,自己采些花草编成花环带在头上,那黄花,红花,紫花像星星一样,跟她的眼晴一起眨着、亮着,笑着,令人陶醉。
四个孩子围着我们,过年一般高兴,眼里写满了清纯和兴奋。午饭后,老三老四带着我们出去遛弯,他们穿梭在山间,一会儿兔子样飞驰而去,一会儿燕子般倏忽不见,忽而递过来一把野山楂,忽而捧出几颗灵芝,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又弄出一条风干了的蛇皮来,变戏法似的炫耀着山里的宝贝。
蓝天下,白云间,回响着他俩爽朗的笑声,宛若银铃儿……
时间过的真快,下午5点,我们离开山里人家。男主人装了玉米糁儿、花生、黑豆等农产品给我们,给钱,坚决不要,还很生气:“打我脸不是?都是自家地里长出来的,又不费劲儿,要什么钱”?大丫听说我们要走,撅着嘴生气,大少二少二丫跟他们的父母一起,送我们走了半里多地,依依不舍,嘴里不停地唠叨“常来哦” !
车转出山坳时,回头,仍见他们站在那里,如田野里的一丛山竹,参差不齐,却错落有致。
马车说,下次来时,别忘了给男主人捎些做葡萄酒用的冰糖;我心飞翔说,给女主人带几件漂亮的裙子;闲云说,还有孩子们想要的书……
我说:愿世间的所有美好,他们都能恰逢其时。
2020.9.20.写于朗润园